翻身
收拾硬盘之余翻看了过去两年内写的东西。有些很熟悉,即刻映入眼帘,有些却很陌生。好像除了被记载在自己的札记里,那些事根本没发生过一般。晚上听到Carpenters的Merry Christmas Darling这一首,不禁又看见那个推着空购物车在超市里不忍离去的伶仃身影。三年前的一幕幕汇聚又散开,在我清晰的视野里。看到自己对“橘子红了”一曲的感怀,想起那个夏天,又想到回国将近,有点莫名的喜悦,又瞬间被怀念冲走了。
于是我静静的诊视一年来生活的各种变化。一年前在UCLA学生电影展里有部名为STUCK的 短片,一个值夜班的外科医生在混沌间赶到急诊室却不小心将艾滋病人的针头刺入了自己的皮下。随后的长镜头一直跟着外科医生的思绪在走着。那是一种怎样的坚 持和无奈,我想,沉思了许久。那天夜里我辗转心忧,想回国探亲想通过资格考试想让自己生活发生变化。我何尝不也是被记忆的针头镇定在无奈的繁琐里,整日重 复着雷同的经历。在那样的无眠之后,听着Debussy的钢琴,听着Billy Joel的甘冽,我开始准备考试。夏天里竟也在炎热间为自己打造了过去的“奋斗”气氛。
考 试是通过 了,并没有出色到底,而且很有浮光掠影之嫌。但我心思落定,觉得生活仍是第一位的,要我再多献身实在乏术。紧接着我自己为自己挖了个坑,跳进去,埋上,又 钻出来。随后一直追问说我成熟的人眼睛到哪里去了。流了许多无谓的眼泪,却也因此给了自己一根绳索,一个开始。到现在回忆起来,冲动和躁狂是如此嚣张,虽 然之后也没有消减多少,但那一次的我仍然是丧心病狂的。Stuck的反面,就是,弹出去好远好远。
从那一次弹出去就再也没有收回来过。LA的 冬天是阴雨绵绵,却不灭我狂野的兴风作浪,饕餮迷乱。一次次我在夜车里出离沮丧,变成旁观者冷笑自己因孤寂滋生的愈发孤寂。“夜照亮了夜”一语道破天机。 第一次我和世界的角落孤军对峙,没有出征前的告慰指示,亦无一次次溃败后的精神疗伤。我变得残忍,事故,狡猾,心无余温。那段日子我一直在听马勒的交响 曲,感觉天地无尽,岁月无伤,再多的起伏不过是沧海一粟。浮沉间我模糊了视线,也终究耐不过天气和病毒的折磨,在冬之将近的二月败下阵来。
感冒中的我喉咙剧痛,恰逢在Long Beach开会,每天忧心忡忡日不可终;而吞咽之辛酸,歌唱之不能,也让我的生活除了喝水就是出汗。黑夜里在床上翻滚,时时听见撒旦的声音。Hypochondria 在我身上第一次应验。想起从前病症上身忧郁的都是父母亲,这一次却只有自己对自己行使救命的责任。那个星期里和病毒顽抗,老天却让我开始迷上Cocteau Twins的作品,也安排了一场未曾想象的相遇。等到星期五康复,床头已经摆了若干CT的唱片,手中也好像多了一个似有若无的牵挂。直到朗朗晴日若干之后的一场小雨天,窝在一起听着宁静的鼾声,音箱里传出阿菲的“麻醉”,我竟瞬间生出无止尽的满足来;于是也安静的窝着,慢慢调整自己的呼吸,将眠将醒的,让那一个下午绵绵无尽。像极了房间里的香水百合。
机票开好,一年前的忧患一一解除。虽然算不得衣锦还乡,也没法肯定感情这次于我有多么眷顾,我仍然心存感激地在世间燃烧绽放。不断听到戛然而止的生命,感慨仓促间所为极微,开始觉得尽管疤痕累累,依然余勇十足地品味生活制造快乐,甘之如饴荣膺护心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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