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不停。心難寧。
路上我聽著This Is Stina Nordenstam,她固執的唱著幻滅和期待,I will be the only not mad woman in the park.。馬戲團誰是醜角。
雨絲在玻璃上珠落滴滴,我看著,看著,也習慣了,早不詩意了。自戀的聞著自己Verbena的味道,走出來,準備,講我的幻燈片,結束,安靜,冷漠。
我還是想起了Mistie報告上來的,昨天剛聽到的,阿升的新作。「魚說」。鬼名字。全片開頭像Suzanne Vega的Luka。阿升又邀請女聲進來。一聽就不是奶茶了,她成角兒了,忙人兒了,早不屑給她師父獻聲了吧。馬戲團誰是醜角。
突然很想數數阿升哥這麼些年的腳步。
1988,他失業,被棄,無助(比我現在境遇尷尬得多),投奔滾石,唱「擁擠的樂園」,我土故我在。封面字佔了80%,大頭照只有個小角。他被發掘了。最喜歡裡面的「思念」。升哥從那時就開始呢喃了。作品夠有創意。
1989,放肆的情人,滾石安排他和趙傳合唱,好像是壞同學補習班。他開始捕捉概念專輯的雛形。「愛慾之潮來襲時……」,歌詞算大膽,音樂算青春。我喜歡「孩子」,喜歡「子夜二時,你做什麼」。後來電話裡唱給竹子,他也喜歡。
1990,他開始勇敢了,貪婪之歌徹頭徹尾的頹廢,對故土和鄉愁鞭辟入裡,「半生情」卻成了另數,兀自情深著。「無題」真是好聽啊,聽到了台灣島上酒醉無家的人,發自肚底的一陣陣哭嚎。他自己後來也寫了,滾石說沒人會買這樣的唱片,阿升尷尬在銷量面前。進退自知。
1991,升哥不服,寧是要賣個紅盤,於是,把悲傷留給自己出現在每一個KTV,每一家酒館,每一個電台,升哥在CD上印了「新樂園」的標誌,終於擺清了「我不滿我還要好好的活」的終極信條。口琴更多了,聲音更鄉下了,蟬聲?少年?私奔?毛豆?老爹?可是你聽到「最後一盞燈」就知道,阿升不是農民。這首歌,揪心。今天仍然是。
1992,輝煌過的阿升有資格自主了,於是有了「別讓我哭」這般多樣的專輯。「北京一夜」至今命運傳奇,可不太著名的「國界」卻是我鍾愛。「光明凱歌」與「西門浪子」開始玩鬧了,「達邦!我的鄉」卻出奇的平靜滋潤,河水一樣。「黑水溝」繼續著他老人家完不了的鄉愁。歎!
1993, 該精選一把了。「魔鬼的情詩I」,有法可依的精華集。「不再讓你孤單」出現在「愛情麻辣燙」裡的時候,我驚呼這是陳升!可是,身邊沒人認得他。
1994,他飛了,線在你手裡。「20歲 的眼淚」聽得我心抽搐,「風箏」封面上卻是海裡的魚。升哥對魚有種莫名的情愫。「風箏」幾近極簡的美,幾首兵歌快讓人直呼,陳升真自私,他的生活全部傳遞 給我們聽,我們自己的哀愁還哪裡有空間……可是,「夢」裡爺爺奶奶至死不渝的愛情,「雷雨之夜」對成長痛楚的描繪,「孩子的鞋」讓人亮眼的歸鄉意象,才告 訴我們說,陳升的作品裡,也有太多別人。
1995, 升哥勇敢得要跳崖。「恨情歌」的單一色調封套,直直告訴你這是張登峰造極的概念唱片。內容是空前的統一,音樂是不朽的暗色,情緒是不變的不安。於我而言, 「恨情歌」與王菲的「浮躁」,陳冠倩的「欲言又止」,直可逼上華語概念專輯的三張典範。張艾嘉的「愛的代價」或許可以作為第四張,可是……那麼陽光耀眼的 概念,不是概念專輯的使命了。有一次,我坐在鋼琴前唱「農夫」,唱的掉了淚。
1996,升哥控訴之餘有了頑皮,大概年紀真的大了,他開始去海邊度暑假,吹著南風照著鏡子,笑說我是四條腿的男人。跟他唱「河」的小黑已經不在,海豚的故事與深巷裡的小扁擔,早已被遺忘。不安的年代——很多人在餓肚子,吃飽的人要做點事?
1997,稜角更少了,嘻屁更多了。他玩著南美的調調,唱著紐約的歌,金城武寫的曲他也會用,也還蠻好聽。「葉松」延續了「達邦!我的鄉」的民族嗓,在「六月」裡,除了音樂的興奮他真的不知所云。無論怎樣,每年的六月,我還是會拿出來聽一次。
1998,坐在海邊的他,又回到了思辯的模式。只是如今,思辯歸思辯,他老兄還是會享受的。所以我們一邊聽著「淺藍大肥貓」的詭譎與「細漢仔」的悲憤,一邊聽到「影子」的慵懶和「A Train 到天堂」的寧靜。鴉片,玫瑰,也是他作品的兩種境界吧。
1999,他又精選了,「魔鬼的情詩II」,還放進去10年前的赤膊照。明年你還愛我嗎。一遍遍唱傷情,一遍遍我自己問。只是,我已不再是從前的我了。
2000,思念人之屋,甜甜蜜蜜登場。開篇是清新溫柔的,歡快自娛的。誰知跟著「朋友」一起,專輯的氛圍跌進了萬劫不復的鬱悶。不論是老麻的故事,狂戀的可悲,喝完咖啡就走的冷漠,還是晚安母親的舊事重提,真的越聽越深陷。行行好吧,升哥,於是他在末尾180度的打轉,擠進來一首「啊!陽光」,稀釋之前的苦。也是為了跟replay的開頭銜接吧。野心真大,以為我們會連環聽……這首陽光instrument被我放進了「球路」精選。是夜與晝的銜接。
2001,五十米深藍,給我最難熬的冬天。「一個人去旅行」,多切題而感傷的歌。幾年前在KTV裡唱完,所有的人都想為我的精準鼓掌,卻礙於這首歌的悲涼氛圍,無法熱絡。「綠樹與知了」,安靜的讓人想哭。「柴魚」是痛徹心扉的寒冷,「熱浪T恤」是無法靜止的躁動。還有像「漫遊2002」這樣的檄文,不曉得後來厄運當頭是否跟這有關。我後來沒有聽太多次這張專輯,主要因為印在裡面的冬,凍,懂。
2003,受傷了。難為他了。好像後來官司贏了,損失賠償無數。
2004,魔鬼A春天,一種有趣的記錄。雖然現場的版本遠不hifi亦不精準,「真愛A感覺」和「汀洲路的春天」卻保留了一首玫瑰一首鴉片的傳統,聽了還是叫好。滾石趕著撈錢,連這也跟精選集一樣,被包成餅乾盒。
突然覺得,十幾年過去了,就連我輩後知後覺才聽了4年多,也念念不忘他一年年的創作和熱情,也是他深入人心之憑證吧。寫了這麼多,已經下午了。我只好慢慢的保存,貼出,再做我的下一件事去。